中国银行前行长李立辉：至少未来十年，法定数字货币不会取代微信支付和支付宝

“目前，我国的数字货币还处于技术验证的早期阶段。我认为至少需要一个成功的中期测试才能广泛推广。” 11月25日，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区块链工作组组长、中国银行原行长李立辉在《财经》2021年年会：预测与策略上发表讲话。

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区块链工作组组长、中国银行原行长李立辉

随着今年法定数字货币已经小范围试点，法定数字货币是否会取代电子支付工具成为人们关注的话题。李立辉表示，法定数字货币要取代现在非常成熟的支付工具，要经过一定的过程。至少在未来十年，微信支付和支付宝不太可能退出历史舞台，应该跟随法定数字货币，与银行卡一起成为人们的支付工具。

他说，根据国际清算银行的一项调查，80%的央行已经启动了数字货币的研发。法定数字货币具有三大优势。一是可以节约成本，防止假币，增强支付系统的公共包容性；二是实时掌握结构性货币流通数据，对货币进行特别精准的调控。供应总量；三是资金流向信息实时可查，全程可跟踪，可对反腐败、反洗钱、反恐怖融资、反逃税等进行管控。

但是，他认为数字货币有两个潜在的问题需要解决。一是央行可以直接吸收公众存款，这可能会削弱商业银行的初始授信能力和盈利能力；第二，如果个别商业银行遇到支付困难，很容易导致数字货币失控，挤兑更容易引发系统性金融风险。

以下为演讲实录

李立辉：数字货币正在从概念走向现实。比特币等虚拟货币越来越成为投资或投机的工具，价格波动。 2019 年 6 月，Facebook 推出 Libra，他们声称这是一个不受华尔街控制、不受央行控制、可以覆盖全国的金融基础设施。

今年，中国的法定数字货币或数字人民币在小范围内进行了试点。这是世界上第一个试点的法定数字货币。

今年10月19日，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年会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指出，央行数字货币，即所谓的法定数字货币，可能会加大货币替代压力。即本币换成外币。

所以今天我们想讨论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法定数字货币是否会取代电子支付工具。

根据国际清算银行的一项调查，80% 的中央银行已经启动了数字货币的研发。我认为法定数字货币最大的好处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可以节约成本，防止假币，增强支付系统的公共包容性。二是可以实时掌握结构性货币流通数据，因此可以特别准确地控制货币供应总量。三是资金流向信息可实时观察、全程跟踪，加强对反腐败、反洗钱、反恐怖融资、反逃税等的管控.

我也认为数字货币有两个主要的潜在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央行可以直接吸收公众的存款，所以这可能会削弱商业银行的初始信贷能力，削弱其盈利能力。第二个问题是，如果个别商业银行遇到支付困难，很容易造成数字货币存款不可控挤兑，更容易引发系统性金融风险。

我国拥有世界上最多的人口，因此我们的支付市场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我们在这样一个市场发行中国的法定数字货币，在这样一个高并发的市场中，我们必须保证数字货币工具的可靠性和安全性。因此，中国的法定数字货币或数字人民币有几个主要特点：第一个特点是采用间接发行模式，维持两级运营和交付体系。这里不管是大银行还是小银行，他只是一个发行渠道。第二个特点是采用央行集中管理模式，保证货币政策传导机制的可靠性和货币调控的效率，这一点也尤为重要。第三个特点是保持技术中立，因为我们有一批权威专家经过研究认为现有的区块链技术无法满足超市零售层面的高并发需求，所以我们目前的数字人民币底层架构不依赖单一的区块链技术。另一个特点是它采用了“散户耦合+数字钱包”的方式。这里的微信和支付宝是紧耦合账户，绑定银行账户。法定数字货币钱包无需绑定银行账户，可与银行账户分离，实现端到端转账，减轻金融中介在交易过程中的负担，并可实现匿名支付，当然是可控的匿名支付。重要的是，不在中国银行开户的外国人也能获得数字人民币钱包，方便支付。

目前，我国数字货币还处于技术验证的早期阶段。我认为至少在成功的中期测试之后，有可能大规模推广它。与我们目前的支付工具相比，数字人民币有两个优势。第一个是证书颁发机构身份的优势。二是线下交易的技术优势。它可以替代流通中的现金，这必将加快去现金化进程。但我们有一个问题要讨论，它能否取代支付宝、微信支付、银行卡成为主要的电子支付工具？我认为还有待观察。在我国，微信支付和支付宝利用数字技术，构建以信任和连接为纽带的移动支付和生活服务平台，突破了传统的支付模式。这两种月活跃用户都超过了7亿到8亿的规模。其交易金额和交易笔数在全球移动支付平台中排名第一、第二。我预测至少在未来十年内会如此。 ，支付宝、微信支付和银行卡仍将是主要的支付工具。数字人民币能否最终取代微信支付和支付宝成为主要的支付工具，甚至通过跨境溢出发展成为全球数字货币，我认为这将是一个市场选择的过程。

影响市场决策的因素有几个，运行是否更可靠，使用是否更方便，流通成本是否更低，能否形成具有商业价值的经济规模。

第二个问题，我们来讨论一下虚拟货币是否会进入流行的支付和交易场景。由于时间关系，我简单说一下我的观点。

虚拟货币具有增长的经济原因。第一个原因是它有它的生存土壤北数所可以交易数字货币吗，特别是在公有链的社区里，虚拟货币是等价的，被参与者认可。支付工具。其次，虚拟货币有市场需求。它可以是匿名的和跨境的。它已成为资金非法流动的工具和投机交易的工具。虚拟货币的技术缺陷在于，在去中心化公链框架下，全网验证需要超大规模的数据同步，节点的运行能力需要达标和均衡。因此，没有办法解决大规模可靠交易的问题。其次，虚拟货币的经济缺陷是缺乏足够的实物资产来支撑，也缺乏足够的信任背书，价值不稳定，投机性太强。 2018年比特币最低价为3158美元，比最高价低84%。现在比特币已经达到了一个高点，大约 19,000。未来会跌吗？我觉得还是可以的。

我认为维护金融市场稳定、保护投资者利益、防范系统性金融风险是成熟国家金融监管的底线。包括中国，也包括西方许多国家。我国法律禁止非法证券发行、非法集资、非法金融交易等非法金融活动，所以我觉得虚拟货币还很难进入流行的交易支付场景。

第三个问题，我们来讨论一下超主权数字货币是否会重构全球货币体系。

刚才我们讨论了法定数字货币。合法的数字货币因其法律地位和对国家主权的背书而受到信任。任何其他机构的数字货币要想值得信赖，就必须具备这些品质，有公共信托机构的信任背书，具有商业价值的客户规模，可靠高效的金融交易和支付平台，以及可审计的财务状况。资产为支撑，市场准入行政许可。

自 2017 年以来，高盛、摩根大通等跨国银行的数字货币开始进入金融市场，但仅限于有限范围的金融交易。最受关注的是我刚才提到的Facebook主导的数字货币Libra。它有几个潜在的优势。一是21家创始机构能够提供足够的信任背书，全球客户群超过20亿。其次，由于分布式点对点架构和隐私计算技术，建立了覆盖全球各个角落的点对点、端到端的交易和转移平台。三是以硬资产为支撑，维持独立数字货币的价值。 Libra在瑞士注册，但能否获得发达国家金融监管部门的许可，关键在于美国。今年 4 月，Facebook 发布了《Libra 白皮书》2.0 版本，在满足美国要求方面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一是加强美元的货币霸权。我个人认为，如果 Libra 能够发行，其数字货币的基础体系仍然是美元。它可能成为美国在数字经济时代继续推进货币霸权的工具。二是强化财务合规标准。他们的新白皮书指出，他们将在未来维护一个集中的技术架构，并承诺制定严格的财务合规性和全网风险管理框架和标准。

今年10月13日，在西方七国财长和央行会议上，他们发表声明，实际上打开了虚拟货币和这些全球数字货币的大门。一口。他们说，全球数字货币必须满足所有相关的法律和监管要求才能开始运作。 Libra 能否达到目标还有待观察。

我自己觉得Libra一旦获得批准，只要得到美国的批准，就有可能得到其他西方国家的批准。由于它拥有全球用户群，它很可能迅速发展成为全球超主权数字货币。我们必须警惕的是，超主权数字货币可能重构全球货币体系和金融体系。一是货币替代。货币作为一般等价物的地位本质上取决于公众的信任。如果一个弱国遇到重大困难，主权货币可能会失去其公民的信任，并可能被超主权数字货币所取代。二是超越银行。它可能会从支付结算逐步进入储蓄、融资、投资、保险、资产交易等领域，渗透到大众的经济生活中，不再需要商业银行，也不再需要第三方支付机构。行业市场。所以我觉得数字货币可能会重构全球金融模式和货币体系。这是未来的真正挑战和机遇。

数字货币将在未来的全球竞争中发挥核心作用。对于发行法定数字货币的国家来说，数字货币的国际化将对货币政策设计和流动性控制提出挑战。对于被其他国家的数字货币取代的国家，其主权货币地位将受到威胁，货币政策的传导作用将被削弱。因此，我们应该有必要进一步完善我国法定数字货币的实施路径，完善我们的底层基础设施。二是金融数字化需要制度创新，要加快制度创新。另外，数字金融必然会加深金融的全球化，所以我们希望在制定全球规则的过程中，中国不能缺席，要充分发挥我们的话语权。

谢谢。

主持人：感谢李总的精彩演讲。在李先生的介绍中，有一个非常令人印象深刻的、合法的数字货币和超主权货币，以及两者之间可能存在的竞争或替代。尤其是 Libra 加强了美元的主导地位，更是难得的机会。我有一个问题要问李总，但是我想问这里的客人，如果他们有任何问题。有什么问题可以举手。

问：李总您好，我是《财经》杂志的记者。中国法定数字货币已率先测试，已在深圳完成公测。有声音说支付宝和微信支付正在相互竞争。抢的局面可能会被改写，你怎么看？

李立辉：微信支付和支付宝已经成为流行的支付工具，月活跃用户在7亿到8亿之间，在全国支付市场上名列前茅。这其实已经渗透到我们日常的经济生活中北数所可以交易数字货币吗，支付生活中，法定数字货币有两个特殊的优势。首先，它具有行政权力的优势。微信支付和支付宝由商业机构发行。二是理论上具有网外交易的优势。微信支付和支付宝必须有网络才能交易。尽管如此，我认为法定数字货币是要取代现在已经非常成熟的支付工具。历史上，至少在未来十年，微信支付和支付宝不太可能退出历史舞台，应该成为我们与法定数字货币、银行卡并列的支付工具。当然，微信支付和支付宝本身并不是数字货币，它们只是支付工具。我们希望法定数字货币能做得更好，比如效率更高、成本更低、可靠性有保障，还有更多的人愿意使用，这样才能做得更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会进一步扩大中国数字人民币的试点，经过中期测试，如果成功，将有可能向整个市场推出。但我想说的是，中国是一个巨大的市场，我们对高并发的需求是巨大的，所以我们的数字人民币系统在技术上必须能够满足大规模可靠应用的需求。